幕間物語──毒島梅森理鶯

《花火》

01

 

人們對夏日最深刻的印象是什麼呢？在蔚藍的海邊的午後時光？在晴空下騎著車子在林間兜風？窩在院子裡吃剛冰好的西瓜？又或是躺在房內抬頭，什麼也不做的傾聽風鈴聲叮噹作響？在理鶯的記憶裡，夏日更多的是關於軍人的回憶，若要說起他印象最深刻的夏日回憶，莫過於⸺⸺ 

那是毒島梅森理鶯未入伍海軍，也還不是MAD TRIGGER CREW的隊員時的回憶。理鶯的暑假時光，不像同齡孩子們到遊樂園、公園玩耍頻率那般頻繁，自幼受到父親耳濡目染，更多時候理鶯多待在自然環境中訓練生存技能，或者隨著擁有軍職身分的父親四處出遊。雖說是出遊，大部分時間都是探訪軍營、山間露營。 

初次拜訪軍營的時候，正好是理鶯上小學的第三年，父親穿著正式的軍服，牽著他小小的手，走進了訓練場，偌大的場上沒有太多建物，有許多士兵正在從事訓練，有幾位士兵見到理鶯的父親紛紛行禮致意，一陣風吹了起來，將理鶯的帽子吹走，一位壯碩的男子舉止有度地替他撿回帽子，朝理鶯行了一個禮，眼前的軍人站姿和儀態凜凜，理鶯不禁看得眼神閃閃發亮。 

自那之後，理鶯便開始熱衷於聽父親分享軍中的規矩和故事，也十分享受和父親一起親子訓練的時光，他學習紮營、生火、鍛鍊體能。 

「理鶯，做為軍人雖然有許多需要鍛鍊的事情，不只是實戰技術、策略、頭腦、體能，最重要的心。一個軍人需要具備該有的品德，除了服從，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忠誠。」 

「嗯。忠誠……」忠誠的太概念過於抽象，因為年幼經驗和理解能力有所限制，當時的理鶯並沒有太多想像，也不清楚那會是怎樣的情感。只是點點頭，向父親應聲。 

「對，不僅僅是軍人而已，人在社會上有很多身分，例如做為朋友、家人、戀人，人是否忠誠是非常重要的。」

 

理鶯從此謹記在心，不曾忘記。

 

02

 

今年夏天，橫濱商店街一如既往地舉辦了特賣抽獎，理鶯從超市回來的路上試試手氣，意外抽中了三人旅遊券。便很快地決議與銃兔、左馬刻一行人開車前往，來一段難得可貴的度假時光。住宿的地點離鬧區有段距離，坐落靜謐環境的民宿是歷史悠久的古民家，位置比鄰港邊，恰好抵達當夜正逢夏日花火季，民宿老闆特意留了紙條，為三人準備了浴衣，請他們盡情享受祭典。  

「左馬刻你幫我看後面腰帶有沒有繫正。」銃兔站在榻榻米上看不見鏡後的繩結，出聲請求幫忙。

「我還在穿啦，理鶯，你幫銃兔看一……」

「啊⸺⸺」火速換好浴衣的理鶯，坐在矮桌邊，張嘴對著電風扇發出聲音，他的音節被轉動的扇葉切成好幾段，左馬刻忍不住噗哧出聲。

「你看起來很熱嘛。」左馬刻從理鶯身後靠近，還沒等他回頭，竹編製的扇子便搧起涼風，從理鶯的頸邊送上涼意。

「因為小官很怕熱。」

「啊，這裡有仙女棒欸。等等到院子裡玩吧。」

「左馬刻我叫你幫我看腰帶，你……」

「我來吧。」眼見左馬刻注意力被其他事物吸引，理鶯起身走向銃兔，低頭為他調整腰帶。「左馬刻和銃兔穿浴衣都非常好看。」 理鶯端詳隊友們的身姿，莞爾道。

夏日的浴衣和甚平材質涼爽，褪去西裝、襯衫、軍服後的三人，舒服地躺坐在地上。開了幾罐啤酒悠閒地聊起天。晚間七點鐘，院子外傳來的聲響，理鶯、銃兔、左馬刻抬起頭，不禁嘆了聲好美。

遠方的夜空煙火綻放，一朵接著一朵，紅色、黃色交錯出不同的形狀，砰砰地打入天空，極美地開放後落回地面，煙火大會的聲響離民宿有些遙遠，理鶯側過身，從榻榻米上站起來走向院子，他率先拆開包裝點燃了第一支仙女棒，左馬刻坐在一旁抽菸，銃兔靠到理鶯身邊，也拿起手裡的仙女棒開始玩鬧，喊著左馬刻過來一起加入。

煙花有聚散、火光有燃滅，遠的近的，燦燦花火，把彼此的臉龐照亮。

作為軍人，理鶯十分理解生命無常的道理，他並不確定他們能夠走得多遠，聚得多久，但他仍舊期盼能就這麼相互陪伴下去。享受日常片刻的安寧，再齊肩迎擊戰鬥。

他希望，能夠與夥伴們恆長。

思及父親的教誨，理鶯長大後逐漸明白，履行忠誠是需要有對象的，那個對象是否值得守護，是否值得拿命拚搏，考驗的是人的智慧和判斷。過了十多年，理鶯藍色的眼眸除了見過晴朗的天空，也看過海面的險峻和危聳的天象，他開始理解世界運行的方式和現實面的殘酷，即使已從海軍退役，仍習慣持續軍人的作風。理鶯將情緒藏入眼底，不易顯露情感，在此之間思考運籌帷幄。他遇見了入間銃兔、碧棺左馬刻，與同樣在人生中身負重傷的人們組成一道戰線，從此彼此守護，成為互相的力量。

與理鶯不同的是，左馬刻和銃兔的情緒雖然相對外顯，在某些地方藏拙，無論他們自身有沒有意識到這件事，真心卻都擺在看得見的地方。即使個性差異很大，偶有爭執、笑鬧，隨著時間過去和共同度過的事情，理鶯已經將他們視作履行忠誠的對象，不管受傷、痛苦、憤怒、喜悅，像在橫濱港邊燃起的香菸雲霧和火光亮點，他們相依相靠，是確確實實羈絆深厚的夥伴。 

夏夜的風將風鈴吹得叮噹作響，銃兔和左馬刻輪流著拿扇子為理鶯搧涼，理鶯也拿了一把紙扇為隊友們驅散炎熱，不過多久，在酒精的催化下，三個人笑得臉頰熱呼呼的，索性把扇子扔到一邊。理鶯接過一根點好火光的仙女棒，和銃兔、左馬刻的聚成一大簇花團般的光點，在燃燒的光影下，他和隊友們一起在夜裡笑了起來。

 

軍人的美德是忠誠，友誼亦如是。

 

 

ヨコハマの間柄    裏切らない仲間

作者：エビ

繪者：凜緋